撒丁翻过眼前的小山丘,终于来到了一个营地里,营地里坐着一名老人,在帐篷里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是这附近的旅人和一些淘金者。现在是凌晨时分,他们此时正在帐篷熟睡。
“撒丁,你回来了吗?”罗伯特此时正在削着他的木头,在看到撒丁后,他才缓缓回神,“我现在就去叫他们起床。”
“不用。”撒丁突然说道,“让年轻人多睡一会吧,这样的旅途可能是他们的第一次经历。”罗伯特对此默许,他没有多说什么。
撒丁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在罗伯特的旁边拿了一把跟他手上一模一样的小刀,随后便一起与他削起木头来。活了五十多岁的罗伯特在这方面也算是个老人了,他说有时候必须得做一些预防准备。
罗伯特是一个瘦小的人,满嘴的白花胡子和深深的皱纹。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已经是满头白发了。这不得不让撒丁思考他是做什么的。
在削完一根木棍之后,罗伯特将木棍和石头用一根绳子组装了起来,“那些年轻人的利剑说不定还没有我的东西好使!”在寂静的平原里,罗伯特突然说道。
虽然有点突兀,但撒丁还是回答:“剑……吗?那只是一些无用的装饰品罢了。”撒丁指出,“他们没有贵族的阔绰,为了彰显自己,只好用那所剩无几的钱财去购买那些廉价无用的剑。”
“ 看起来你对这方面很有感触呢。”罗伯特冲他笑了笑,撒丁已经被他套了话了,“你来我们这里也快要一周了,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是……?”
在他刚加入这支目标“烟都”的队伍时,罗伯特就对这个名叫撒丁的男子充满了疑惑——黑铁的光鲜盔甲,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头盔的后面有一团红色的鬃毛,在一些关节位置则是用的是一种红色布料。而在他的脖子处还是有一团团的白毛。一身威武的骑士打扮,但却没有烟都发行的骑士执照。
“一名……冒险家,毕竟我不喜欢在家里干坐着。”撒丁迟疑了一会后回答。罗伯特用他那狡黠的目光打量着撒丁,“我看你身上的装备可不像一个冒险家,”罗伯特猜测,“哪有冒险家是这么全副武装的?这可不方便行动!冒险家的宗旨就是快速。”
“这……这身盔甲是我朋友的,在他死了之后,就把这个给我了。”撒丁也意识到了自己编了一个拙劣的谎言,他只好转移话题,不在他身份的问题上过多停留,“我觉得我们该去叫他们起床了,现在已经快到早上了,我们的旅途还很紧张。”
罗伯特点了点头,的确,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们走到帐篷里面,分别去叫醒了里面的年轻人——两个男子和一名女子,女子是位名为崔蒂姆的游吟诗人,而那两个男子则是名为艾文和特莱恩的同行淘金者。
崔蒂姆明显有些怕生,根据罗伯特所言,他们的队伍是从绝望平原的边缘上出发,这里集结的人全都是客船上的旅客。如今已经过了快两周了,崔蒂姆很少说过话。
“你看过她写的诗吗?”罗伯特朝着撒丁问道,但他还没等撒丁回答,他就接着说:“我看过,那女孩写的着实不错……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但这的确是我这生见过最好的诗词。”
撒丁撇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之后他将罗伯特组装的武器以及一些干粮给装在了营地外的那匹马上。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带干粮,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这场去往“烟都”的旅途,如果不是军队行军,一般的旅人需要一个月才能到达。不止是因为沿路的游牧民族和野兽,更多的还是恶劣的天气与地形,这里常年寒冷,几乎没有温暖过。即使是上个冬天留下的积雪,到了现在也还没有被融化。
当他们收拾完一切时,已经是上午的时间了。
他们一般是将行走的时间放在温润的早上,夜晚前行与找死无异。那两名男子此时早已打消了淘金的念头,穿越“绝望平原”,别说淘金,就连活命都难。现在他们只想去到那个名为烟都的城市,然后在那好好的过日子。至于这个平原,他们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次踏足了。
撒丁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恐惧,他与绝望平原为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几乎每个烟都人都和绝望平原是老乡好。但是撒丁在今天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连绵不绝的狼嚎,更加凌冽的寒风都给他来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但他是一名骑士,荣誉早已刻印在他的心脏,使他无所畏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小心一点。撒丁拿出了比平时更加谨慎的状态,更何况这还不是平时,撒丁此番前来的目的无人知晓。
“我说……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特莱恩发出了年轻人特有的埋怨,“老头,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罗伯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他的脸色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一样,“我不认识路?这样的话你来带路吧!”罗伯特虽然平时很普通,但生起气来可是个火气十足的小老头。
“行了。”撒丁透过那沉重的头盔,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都别说了,好好节省体力吧,这条路我最熟悉,如果罗伯特不行,我也会把你们带到烟都的。”
“嗯……”在他们吵起来时,崔蒂姆就已经捏了一把冷汗。撒丁刚说完,她就以极其微弱的声音答应了一声。罗伯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只好在一旁生起闷气来。
在他们路过一片丛林时,突然停了下来。在出发后没多久,就已经邻近中午了,他们本准备继续前进,但特莱恩却发出了种种哀嚎,一旁的艾文默不作声,但却为他感到丢脸。
所以他们只能就此休息了起来。
罗伯特把行李从马上取了下来。余下的干粮不足三顿饭,他们马上就要靠打猎来维持生计了。撒丁刚刚坐下,他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股非常腥浓的味道,撒丁马上便认出了这种味道——血。
他的猜测绝对不会出错,“安静!”撒丁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随后他们都安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撒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撒丁起身,顺着鲜血的味道走去,当他扒开灌木之后,几个猩红色的内脏被遗弃在了地上。撒丁神色凝重,崔蒂姆在走上来看了之后,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这是……什么……”崔蒂姆感觉到恶心,但更多的还是恐惧。罗伯特走了出来,他站在内脏的前面,用手沾了一下,随后放在了自己的鼻孔处闻了闻,“这是……狼血。”罗伯特担保,“估计是其他旅人留下来的吧。”
“不。”撒丁第一刻就打断了他,“这不是普通的狼,是这里特有的白狼。”
“白狼……”罗伯特沉思起来,白狼他也听说过,但是却涉猎不深。这种狼也是成群行动,但他们的利爪却更加锋利,体型巨大,那小小的脑袋里也装着不少的谋略。很多旅行者都死于他们的爪下。
“我对绝望平原了解的很深。”撒丁分析,“这里常年漫布着游牧民族——威尔科特。他们所信仰的动物就是这种白狼,而在这平原上,白狼又是其中的霸主……”
罗伯特这下明白了,“是信仰……所以不是游牧民族杀的,是霸主,所以也不大可能是其他动物杀的……”罗伯特点了点头,“但如果是其他动物成群呢?”
“你见过哪种动物会将尸体弄成这样的?”撒丁质问,“只剩下内脏,刨去狼皮,狼肉。这是人类的踪迹。”
“唔……撒丁,刚刚我还被你说明白了,这下又被你给说懵了。人类的足迹不是很正常的吗?”罗伯特苦笑道。
撒丁并没有理会罗伯特,他转头朝着崔蒂姆问:“你们在下船时,还有其他赶来绝望平原的队伍吗?”崔蒂姆声音小的如蚂蚁一样,“没……没有,至少我没有看见。”
“如果是她没有看见的队伍呢?”罗伯特猜测。
“不可能,在绝望平原下船的,只有我们三个。”一直沉默的艾文反驳。
“这……”罗伯特依然有些疑惑,撒丁为什么会这样紧张,“即使是这样,但我们能确定的也只有他们不是外来人吧?如果是烟都的人呢?”
“的确。”撒丁回答,但他却还没有说完。对于烟都的规矩,他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的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杀死这些白狼的人,就是他的目标。
“我们先吃饭吧。”撒丁道,“或许是我多虑了。”
在撒丁说完后,罗伯特也露出了一个爽快的笑容,“就是,先吃饭吧!撒丁你也太神经过敏了。”在他们得出言论后,崔蒂姆和克莱恩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干粮里的大饼取出,撒丁如往常一般要带着食物到其他地方去一人品尝。但这次他就不是单独的品尝了,在他走到一旁后,他就将大饼给收了起来。撒丁嗅了嗅这写白狼的内脏,随后又嗅了嗅眼前的地。一个清晰的道路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
撒丁感到狼的血液在他的体内流淌,这是他从小就有的能力。撒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获得的,就连他的养父也对此只字未提。但他知道,自己拥有狼一样的行动力以及嗅觉,凭借着这股味道,撒丁可以准确的找到那些人的去处。
罗伯特他们在吃完饭后,开始收拾起了行李。这场饭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们不想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撒丁呢?”在知道撒丁久久还未归来时,罗伯特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股疑惑带到的每个人的身上,崔蒂姆也提心吊胆起来。
“罗伯特,你去那边看看吧,我去另一边。”艾文飞快的命令道,因为他也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如果是单独行动的话,很有可能被这附近的野兽盯上,即使是中午,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出现。
艾文跑到附近查看,却丝毫没有看到撒丁的踪影。那显眼的盔甲顿时变的无影无踪,在艾文去到罗伯特那时,一个个覆盖在积雪上的脚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要追上去吗?”看着原地沉思的罗伯特,艾文提出了疑问。
“追,他好歹是加入了我们的。我们不能放下任何一个队友不管。”罗伯特在沉思了一会后,果断的回答。
艾文点了点头。虽然特莱恩和崔蒂姆此时都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了。不管是什么样的队伍,都轮不到两个胆小鬼来决定事情。
罗伯特拿出了自己的石剑,并走在前面打前锋。他们顺着这些脚印一步步的行走,多亏了积雪较多的缘故,这一路上的脚印都没有中断过。
“我想我们应该走慢点……”特莱恩的声音如同蚂蚁一样,他朝着周围的几个人嘟囔,但他们却都不悦的看着他。
“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艾文说。
“可是我感觉这里很危险啊。”特莱恩道,但之后他的声音又小了起来,“你看看这些灌木丛,再看看这阴森的鬼地方。谁不敢保证从这里会出来些什么东西呢?”
艾文沉默不语。
如特莱恩所说的一样。他们跟随着这些脚印,慢慢的走进了一片被绿荫遮掩住的地方。这里的树木极其茂密,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你是想说那个?”罗伯特借上话茬,但是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来形容。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崔蒂姆补充道。
“那又如何?”罗伯特看了一眼崔蒂姆,转而又看向特莱恩,“即使是野兽,他也不是我们四个人的对手。
这里的树林越发越密,阳光并不眷顾这片丛林。此时的他们就像是没入了黑幕一般,周围已经开始变的看不清五指。
树林的深处传来了一声狼嚎。
艾文将手放在了罗伯特的肩膀上,意识他停下来。他们滞留在一颗老树旁,即使是不想,但艾文依然得承认。
“怎么了?”罗伯特问。
“这有些不对劲。”艾文有些紧张的说道。他的脸颊和额头上都密出了一些汗珠。
罗伯特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情况:“狼嚎……风声。不对,脚印呢?”罗伯特突然说道。这时他们才发现,这里的积雪上已经没有了那沉重盔甲留下的脚印,雪白一片,如同他们的心灵。
罗伯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打火石与一个木棍。之后用打火石狠狠的敲击了几下周围的岩石。他将那股微弱的火焰引流到木棍上,之后才微弱的发声:“走吧。”
但此时,别说崔蒂姆和莱恩特。就连艾文都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状况。
“如果脚印消失了,说不定撒丁他就在周围。”罗伯特安慰道。
他们只好继续向前,但这里却是越来越暗。他们走进了一片不同于外面的丛林,这里有着薄薄的积雪底,地面潮湿而泥泞,极易滑倒,石块和暗藏的树根也能绊人一跤。
“该死的!”在艾文第四次将这些烦人的树枝斩断时,他狠狠的咒骂道。他试图用这种愤怒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但是却无济于事。
在他们走出下一步时,一下钢铁的碰撞声出现在了他们的耳膜。
强烈而又低沉的击打声,罗伯特断定这就是钢铁碰撞。而且就在他们面前的小山坡上。
“上去!”罗伯特低声说,“我想我们找到他了。”
这个小山坡异常的泥泞。一群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很难再攀爬这座小山坡时不弄出任何的声音。当艾文他爬上去时,眼前是一片被丛林紧紧围绕着的空地。
“这里怎么没有人?”艾文问。
眼前的空旷地带非常适合扎营,而且他也断定刚才的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里的风势慢慢强大的起来,在拂过他们的面庞时,如同刀割一般。“沙沙”的声音不断的在他们的耳膜旁游荡,仿佛这里有千万只幽灵在盯着他们一样。
艾文乞求着森林之神的保佑。他朝着小山坡的下面望去,罗伯特刚刚才爬上来。
还未攀爬的的莱恩特突然传来了大喊。“谁在哪里!”艾文从他的叫喊中听出了不安,当他和罗伯特回头时,莱恩特和崔蒂姆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风声依旧沙沙作响,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真是见鬼。”罗伯特咒骂道,随后他将自己的石剑挥舞了起来,“快给老子出来!不要躲躲藏藏的,懦夫。”
艾文用余光看见了一个黑影在绿荫之中穿梭,但随后又消失不见。他也将自己的佩剑取了出来。他和罗伯特背靠着背,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罗伯特只感觉自己背后的压力倍增。他将艾文推开,但在他回头时,艾文的脸色恐慌不已,他的胸膛被一把不大不小的匕首给刺穿。
罗伯特此时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他朝着周围嘶吼,想用声音来威慑那些“人”。
几秒钟后,他只感觉一股寒冷的气流冲过了自己的胸膛。随后,一股金属碰撞声响起,当罗伯特转过头去时,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上拿着匕首,胸口斜插着一把利剑。
一个身着黑铁盔甲的人从树林的最高处跳下,随后将那把利剑拔出,重新放回自己的手上。
罗伯特怔在原地,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穿着黑铁盔甲的人,“撒……撒丁?”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注意了。”撒丁淡淡道,此时周围的树林里静悄悄的冒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着黑袍,手持一把精致的匕首。
惨白的长剑划破了这股寂静。
撒丁举剑前行,一记挥斩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身体斩成两截,鲜血在其中奔涌。另外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他们左右夹击,围着撒丁不断的周旋。
其中的一个人终于动了!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间就到了撒丁面前,但撒丁也非等闲之辈一一在对方的匕首劈向他的额头时,他已举剑迎击。“铿”的一声,剑刃与刀刃交错,飞舞出金红的火花。这声破响仿佛一道信号,令转到撒丁身后的那人突然动身,朝着他的项背刺去。撒丁格开前人的匕首,将剑刃挥舞到身后,挡住了第二人的背刺。
那个人再次动身,不过这一次他的攻击并没有与撒丁进行长时间的拖延。他通过不断的斩击来对撒丁造成伤害,但无奈每一次攻击都被撒丁格挡了下来。另一个人也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突然动身,他只是站在一旁,迟迟不干预这场战斗。
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旁呆呆站着的罗伯特似乎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威尔士万岁!“他大喊道,随后将艾文的佩剑捡起,朝着前方笔直的冲锋,之后对着那个黑袍人的脖子砍了下去。
鲜血淋漓的头颅应声落下,那具没有支持点的尸体也倒地不起。剩下的一个黑袍人恐慌不已,他的剑法开始变的凌乱,他的步伐开始变的错乱。撒丁找到了他的破绽!他趁着那个人走神的一瞬间,将他的匕首打落到了地上,随后用一击刺击结束了他的性命。
他躺在了地上,震荡将他的兜帽给震开,那是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但至少之前是如此,此时的他容貌全毁,双眼的瞳孔一片茫然。
随着黑袍人的死亡,树林又变的和刚开始一样寂静。寒风飘荡,无人之音。
罗伯特放下他的武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正准备朝着撒丁道谢,但撒丁却是将冷冰冰的剑直指他的咽喉。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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